徐挽二

士为知己者死

【芥敦】 pain²

让我们来场穷凶极恶的罗曼史,在爱恨交织的恋曲小调里扭身狂欢


芥川就是只螃蟹

 

横着走路,全副武装,生人勿近

 

中岛敦当然不会当着芥川的面说这个。那会儿他正和太宰啃螃蟹,茶泡饭主义的他实在想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啃着啃着还划到了嘴,心下当时就冒出这个想法

 

他和芥川是南辕北撤,八字有了一撇也撇不到一起去

 

雪场蟹在锅里和香菇大葱一起咕噜咕噜翻滚,热腾腾的白汽模糊了对面太宰的脸。席上是中岛敦,注定今夜无酒,一个人面对一锅螃蟹又未免太寂寥。说是二人席,一个不知道是真专心致志对付火锅还是在想什么,一个因为一只蟹脚思想飞的老远老远,结果就是两人一言不发,两双筷子高起高落,吃的风卷残云

 

屋里只有火锅咕嘟嘟冒泡的声音,就是中岛敦也觉得这沉默的节奏不对,这厢咬着筷子刚想找点什么开口,那厢舀了勺豆腐悠悠然先开口

 

“敦君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好嘛,还不如自己先开口。

 

武侦社凡是长了眼睛的都发现这几天中岛敦脸上贴了块胶布,道理大家都懂——跟对家游击队的扛把子出任务,不挂彩回来才是奇事——就是不明白做什么贴着,人虎治愈力惊人原地起尸不下年初大戏《×人》,那点伤口照理来说早好了,弄得某社医心里痒痒几次欲上不上

 

这胶布贴的毫无道理捉摸不透,撕下来,底下的皮肤肯定是好的,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好,没有感染,没有破伤风,更不要说疤,然而中岛敦就是没有撕下来的欲望,仿佛这胶布就是他脸上的一部分了。他以前脸多帅啊,现在胶布霸占了他的一寸皮肤成了补丁。这可不是你的设定啊,他心里想着,手抚上那块胶布对太宰的问题闪烁其词

 

“……差不多好了……吧”

 

他前几天是跟芥川出任务挂了这彩来着。天高月明两个人荒港清人,本来好好的完成了眼看两人终于能够不那么血肉横飞的完成一次任务了,分歧又来了:该怎么处置做诱饵的无辜小姑娘。这不是中岛敦的意思,黑手党那边早一步订好了计划,饵不弯钩不上,芥川干惯了无所谓,罗生门直直刺向昏倒的小姑娘,刺一半又停了,中岛挡在人家面前,两张黑脸面面相觑

 

两个人都是糟透了的脾气,糟到连扔锅王太宰治有时候也不禁反思自己牵的这线。芥川脾气臭人尽皆知,说中岛脾气臭大概要被笑话,不过就是因为平常太好说话了才没想过他也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中岛敦恼极了是要直接虎掌抡人的,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谁跟你有话好好说

 

气氛又崩成一条将断之线,两个人一个喊让开一个倔着不让,罗生门转个弯又驾到中岛脖子上,尖锋底下就是颈动脉,他高声质问:“让不让?”

 

中岛一动不动

 

“你不让等会你的血就溅你身后小姑娘一脸”

 

“总比她的血溅我一脸好”

 

“你以为看到这些的人还能活下去?”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事”

 

芥川刚刚血战完,心浮气躁,偏又是中岛挡在面前说着似曾相识的话,怒极反笑,黑兽化为巨颚直撞中岛敦

“当真自己是救世主,救得了所有人?”

中岛敦瞬间虎化防下这一击,仍被撞开一段距离,芥川没犹豫刀锋又直接刺向原定目标,罗生门传来的击穿感却是非人类又熟悉的一种:它刺穿了中岛敦的手,堪堪划过他的脸而止,留下一道血印子

之后的事中岛敦不想多回忆,人是保下来了,自己免不了挨一顿打。他跟太宰两个人吃完一锅螃蟹心满意足,施施然走着回家。太宰哼着那首殉情之歌悠然自得,他跟在后面心不在焉。雪场蟹无大味,要靠汤底和佐料吊出鲜,猫是嘴刁,他倒舌头不精,吃饱了也没实感。期间和太宰治闲聊,一字一句还尽有玩笑。横滨的夜晚比白天更像主场,远处的灯火把眼眸填充的满满的,看什么都是不真实的彩,漆黑的河面上是一道一道金色的波光。太宰治走着走着忽然停下,就着咸湿味的海风回头跟他开口,恰似预备这一刻预备了好久——敦敦明天要和师兄出任务哦

一字一句却像问他想不想感受生死交错

 

合着你就别请我吃螃蟹嘛,搞得好像死刑犯上场之前都要吃一顿好的。他看着太宰治,一双深色眼睛永远似笑非笑,因为他总是要把一切都掌控住啊。他这么想着,只字未说,末了点头答应,伸手撕下那块让他那寸皮肤许久不见天日的胶布

 

赴刑归赴刑,日子还是要过的。这个下午没有太阳,阴霾蒙蒙笼着天空,中岛立在站台,左手提着乱步和镜花要吃的点心,右手捧着一本书(太宰治强推),药啊瓶啊你是医我的药,看得他不明觉厉。正当他默叹此书真是博大精深时手机在他衣袋里欢快地响动。他手忙脚乱地去翻手机,翻开盖子接通的那一刻电车从他身后呼啸驶入站台,人潮擦着他的衣角走过,仿佛被礁石分割的海浪,他就是处在当中的那块礁石。他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走过他的身边,潮水退去留下礁石,孤零零处在那里,红啊绿啊刺激着他这个白,恍惚竟觉不真实,好像时间就在身边飞速流逝,岁月荏苒,黑发瞬间苍白

 

电话里的声音把他拉回这个世界,武侦社的人跟他确认晚上的任务。他顾着电话,又听到电车呼啸而出的声音,他一惊,赶忙转头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你猜看到了什么?

对面的车站直愣愣站了一个人,耳边罩着手机,黑发漆漆,两鬓苍苍

 

芥川没想过在车站也能狭路相逢,他今天一身便服,还是从头黑到脚。比起人虎半惊半慌的表情他倒还镇静。两个人都拿着电话,隔着那么一段铁轨像是彼此在通话似的。中岛平静下来,手机不自觉隔远了耳朵。这真是十分露骨的对视,既无欢乐,也无悲伤,可以说,就是两个陌生人在人群之中偶然的一瞥,恰恰好就是你了而已。

樋口还在手机里说着什么,芥川只径直挂了电话。敦太年轻了,什么也不知道——不,即使是不年轻了,也未必就会明白现在芥川明白的事,只是现在只能这么定论,他还尚且一无所知。他不知道那么风轻云淡的一眼对于芥川而言就好像有颗炸弹在人海中爆炸,视野之中只剩下那白色的点,在遥不可及的距离狠狠灼烧了他的视网膜,一片惨白,他的脸白的就像隆冬季节的盛夏。

 

 

中岛敦披着月光踩点来,远远看见黑黢黢里站着黑黢黢的人。他不自觉放慢脚步,不大情愿地挪过去。过去才发现芥川已经解决了大半了,黑手党都有早到的习惯,早到早布置,每一步都要给自己留退路。中岛知道那月光照不进的仓库里都是些少儿不宜的断肢残片,可惜他成年。芥川一言不发看他收拾残局,两人对今天在车站的偶遇只字不提。人虎表情难以言喻,不如说两人相处时就难以言喻,这其中的感情大概连当事人都没琢磨透,即使他们知道彼此一个瘦的硌人,满身是儿时被虐待的痕迹,一个白的可怖,每一寸皮肤都透着刺骨的傲慢——然而这并不能帮助两人理解彼此,他们站在一起,是与所有童话背道而驰,与所有美好相逆而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看一个永远是朝阳的,阳光斑斑点点洒满白发;一个看一个永远是喜暗的,阴影细细碎碎布满全身。

 

中岛敦擦掉脸上的血污走向芥川,低低说声走吧。芥川微微点头权当回应,又不急着走,借着月光打量看起来很难过的人虎。他得承认人虎长的是好看的,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白头(亦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少白头)。不枉能力名叫月下兽,他的确适合月色,整个人一溜就像是月色里浸出来的。芥川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兴致这么好,高兴打量人虎。也许是他现在的表情很难过,甚至是痛苦。然而他在痛苦什么?他欣赏也是欣赏不出意思的,那就只是观赏。

 

中岛敦没理他,自管自往回走,先前陷在黑暗里的半个身子浮出,月光照透了全身,他这么经过芥川,对方却像是一怔,突然伸手按上了他的后颈

 

中岛敦一颤,他其实还是有点怵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卸了自己一条腿的男人的。这个男人现在用覆着薄茧的手指按在人体最薄弱的地点之一,没有用力,但是那个位置……中岛敦猛然惊醒,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好

 

“能解释一下这个么?”芥川的脸完全黑了,声音沉戾似是能听到黑兽在低吼

 

月光之下白的吓人的后颈上是一块新鲜的红色印记,暧昧不清,让人心照不宣。

 

一瞬间有多少感情闪过中岛的内心,他满可以编个谎言,满可以糊弄过去,他抚着那块印记转头去看芥川,看他满脸黑云压城城欲摧。他是芥川龙之介,中岛敦看他这种表情不在少数,每每都是那种被压缩的很极致的一触即发的恨意,有理有据的,毫无凭依的他全都看过。然而这次,他隐约觉得不同,他察觉到了,那团从来都是乱七八糟无法梳理的感情露出的一端线头,他伸手就可以握住扯开。

 

他忽然笑了,顶着芥川快把他撕开的目光笑了,他听任某一种念头占据大脑

“你应该很清楚这种事”

他说的慢而缓,像水银,芥川看着他张口,一刹那愤怒恐惧涌上心头

 

“d-a-z-a-i-o-s-a-m-u”

 

他一字一顿,十个音犹如死刑宣告

 

罗生门倏然发动将他完全拖入黑暗,他被狠狠甩在地上,血滩溅满全身。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芥川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浑身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攻占了他的内心,也就是怒火冲天和恨之入骨的感情交织在一起,这种混合物被称为嫉妒。以及伴随着这种混合物的,还有毫无由来又无比强烈的背叛感。他跨坐在中岛敦身上,从来没有这么想要杀了他。他无法忍受中岛敦这种炫耀式的报复——即是挑衅。他想过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人来这么背叛他,可以是任何人来被那个说出来的名字接纳,可以是樋口,可以是银,甚至可以让那个名字再来背叛一次——但独独不能是他,不能是这个因为窒息而死命抓着自己手的人,不能是这个和自己一样,除了痛苦一无所有的人

 

他松开了手,对方脖子上是一圈青紫的痕迹。中岛犹获重生的大口呼吸空气,还没来得及连咳嗽一起吐出去,芥川又以另一种方式剥夺了——他吻他。可这哪里是吻,只是将满腔复杂的感情化为实际行动,他吻他就如用牙齿撕裂他,没有区别。他一动不动,几乎气息奄奄,凭他折磨,口腔里满是破开嘴角与身下的血腥味

 

他把他的头摁在地上,扯开他的衣服,那幅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的身躯。他又狠狠咬上这一切暴行的起源,那块红色的印记,像是要连皮带肉把它从他身上撕下来。被进入的痛苦使他嘶哑。人很瘦弱,看起来经不起那种使人痛苦的折辱。然而他没有反抗,还是那么承受下来了,身上的人把虎口抵在他的颚下,如同控住了他的命

 

开始是痛苦的,痛苦过后,转为沉迷,他为之一变,渐渐地被紧紧吸引,慢慢地无处可逃。他终是能发出声音了,支离破碎,意识被拉得很长。他被拉起来,抓紧了他的背,溺水似地呼吸,隐隐绰绰想到一些事

 

他想到某个并无多大意义的午后,镜花和乱步坐在一起吃点心,与谢野修着指甲,国木田因为过度疲劳眼睛发炎,坐在位子上热敷。就是那个每个人都有事,每个人都闲着的午后,太宰治稀罕的没有朝气蓬勃且爽朗地自杀,坐在桌子上晃着腿,一本正经好似煞有其事地说

“敦君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十九岁,敦,你已经活了十九年了。人是要向前看的,一直看着后视镜是很危险的,会出交通事故的哦。开车要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走过去的路已经没办法改变了,一味沉湎在过去,毫无意义”

 

我知道啊

 

他喘着气

 

这些事情,不用说我也知道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我想拥有这样的过去,又不是我能选择这样的人生,又不是我对孤独和痛苦说不要来,它们就真的不会来的啊

 

他哭了。他们都哭了,眼泪流出眼眶,芥川仍是面无表情,但是中岛敦知道他也是悲切的。泪水的味道是一样的,无法停止也无路可回,他们在无可救药地爱着

 

你一直什么也不懂,我说我爱你,你不会懂;我恨你,你也不明白;你甚至不知道我需要你。

 

 

 

他靠着他躺着,披着他的外套,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他说我信你是要杀了我了。他还没告诉他其实那个印子是太宰趁他午睡的时候掐出来的恶作剧

对方似是嘲笑发出了一个音节。事后的疲惫和温柔全体现在把外套罩在中岛敦身上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他身上,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他半合着眼说你爱人和恨人没有区别

 

 

 

 

新年总是热闹的。武侦社的大家聚在一起打扫,拜年,晚上吃火锅。镜花是最高兴的,过年热热闹闹大家都凑到一起大概是之前少有的记忆,趁着太宰和国木田争执火锅下料顺序和敦还有宫泽瓜分锅底的牛肉。敦自从上次之后就没有再和芥川出任务了,估计大家也是怕了这两人了,决定分开放置一段时间。抢的正开心的时候被太宰抓了个现行,碰巧手机响了,如获大救般一溜烟跑到阳台接电话

 

横滨的二月还是冷的入骨,呼出的气,远方的街,都是白的。他翻开手机盖放在耳边,对面一言不发只听得到轻微的呼吸声。一瞬间中岛敦明白是谁了。他看着楼下,人们来来往往,各自守着各自的生活,各自走着各自的路,又在不经意地哪一刻有了交接,从此世上就有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多了许许多多的快乐,还有痛苦。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然世界不会这么存在

 

他也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笑了,说,新年快乐啊

 

那头笑了。拜年寒暄,后来他不知再和他说什么了。后来,他还是把那说出来了,也不知是从哪看来的,他恶笑,毛骨悚然又确确实实是他风格,那个爱人和恨人没有区别的家伙说

 

如之前一样,他依然恨他,他根本不能不恨他,他说他恨他将一直恨到他死

 

Fin

 

另附之前脑洞的预告:We are meant to lose the people we love——我们终将失去挚爱

 那一年你十岁,还是个孩子,骨瘦如柴,笨拙似提线木偶。你和我打赌谁能活的更久,赌注是下半辈子的纠缠不清

评论(21)
热度(582)
  1. 共1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徐挽二 | Powered by LOFTER